闽剧《生命》为我省现代戏创作提供了一个好的样本。图为《生命》剧照。福建省实验闽剧院供图
18日,八闽剧坛传来一则喜讯。由福建省文联、省文旅厅和省剧协组织推荐选送的闽剧《生命》剧本,获得第九届中国戏剧奖·曹禺剧本奖(第25届曹禺戏剧文学奖)。这也是继《双蝶扇》之后,福建省实验闽剧院剧目剧本又一次摘得中国戏剧文学最高奖。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19日,闽剧《生命》剧本的作者陈欣欣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女性意识的唤醒和回归
《生命》根据著名小说《走出硝烟的女神》改编,聚焦一群怀孕的解放军女战士的生死突围。在血与火的搏杀中,她们爱的意识逐渐觉醒。在人物的成长、人格的完善中,作者展现了个体生命的尊严和对生命的尊重。
“我希望这部剧本是女性的视角,写在战争中女人的坚韧、温情、温暖、美丽,母性的伟大会照耀整个世界。”陈欣欣说。
她介绍说,《生命》这个题材本是龙海区芗剧团的姚溪山老师发现并创作成剧本搬上芗剧舞台的。省文旅厅非常重视,决定让省实验闽剧院当作重点剧目进行打造。“可以说,福建戏剧界对这个题材关注了30多年。”
在《生命》之前,陈欣欣曾创作《藤玉公主》《钻石》《走过十五岁》《围头新娘》《侯官女人》等舞台剧剧本。其中,《山花》获得过“五个一工程”奖、文华剧本奖。
“再知名的编剧,开始写剧本的时候都是从零开始。我每次交剧本都非常忐忑,没有那种必然成功的自信。”陈欣欣说。
正是在这种“诚惶诚恐”的虔诚与敬畏中,陈欣欣做着尽可能充分的准备。她努力搜索世界战争题材的顶级作品。其中,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我是女兵,也是女人》深深震撼了她。这种共鸣让陈欣欣也非常注重作品的女性色彩的表达。比如,指甲舞群舞,并且是让剧中最土气的李大脚用凤仙花染指甲,以此展开剧情。
“日常生活中谁都染指甲,没有什么。但在战争中,生命随时都会失去,还是坚持女人的美丽,这很打动我。”陈欣欣说。
在人物塑造上,陈欣欣不断追求刻画人性的深度,精心雕镂着剧本的结构。
剧中,巾帼英雄、孕妇队队长陈大蔓是一号人物。战争中,她的身体和尊严被深深伤害过,因此一开始她一心只想冲锋陷阵。她甚至认为,战争中女人只能是战士,不能是女人。这构成了她和其他角色最根本的冲突。但在全力保护几个孕妇的过程中,女性之间的冲突爆发开来,对人物形象完成了锻造。碰撞中,人物的成长与蜕变都被淋漓尽致地展现,将爱的意识、觉醒的主题推向高潮。
“陈大蔓受过极度伤害,却在保护孕妇走出硝烟之时,从她们身上感受到女性的伟大和温暖,就是这种爱让她所失去的一切都复愈了。”陈欣欣说。
她让剧中人提出,为什么战火纷飞还要生孩子?
这成为全剧扛鼎之问。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写的是女性的美被战争毁灭,但我们写的是,女性的美不会被战争毁灭——我写女性在战争中的坚韧和母性,在战火中我就是要创造奇迹,为我随时可能牺牲的丈夫留下血脉。”陈欣欣说,“我同意一些专家说的——如果战争打胜了,但人性不完整、被损害、有缺失,那其实我们并没有真的打赢。正是女性意识的唤醒和回归,让大家真正战胜了残酷的战争。爱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也是这部剧本想要追索的精神高度。”
艺术感觉不过“悲悯”二字
回望《生命》剧本的创作过程,陈欣欣笑称,是“戏痴”遇到“戏痴”。
她说,与著名导演张曼君的争论贯穿创作全程,张导锲而不舍的“请你相信我”,令两位在各自领域硕果累累的专家惺惺相惜。
初稿出来后,她就与张曼君进行了多次研讨,甚至追随张导到北京、上海的排练地,住上一星期,边讨论边修改。就这样,剧本前前后后修改了十六七稿。
“最难解决的是陈大蔓这个人物的转变。我们讨论一次写一稿,觉得还没解决,就再讨论、再深入,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挖出来。”陈欣欣说,有时两人没有解决,就向著名专家求救。“晚上专家的意见过来,我们开始不敢看,如果跟我们讨论的不一样,那意味着我们白费劲了。第二天早上,张导偷偷看一下,居然很多都是对的。我们就惊喜万分。”
两个“戏痴”的种种妥协与不妥协,创造了剧本《生命》的奇迹。
剧中,李大脚担任猛虎团团长的丈夫牺牲后,部队为了让她平安生产,封锁了消息。她生孩子这场戏,陈欣欣本来想写成,李大脚一边开枪,一边孩子掉了下来。但张曼君坚持要求用另外一种方式叙述。
“我原本是正常的叙事,现在则是通过李大脚和群众的叙述和唱词,去展现那个激烈的场面。”陈欣欣回忆说,当时她还跟张曼君导演争执,生怕这场戏改了之后,接下去的动情点戏剧效果会打折扣。“结果,张导情真意切地说‘欣欣,你相信我’,我就照(现在的)这个方式写下去了。”
于是,观众在舞台上看到了这样一个震撼的片段——敌人进犯,李大脚上来就唱“拔出双枪怎么打”,群众跟唱“大脚婶,你马上就要临盆了,不许你这样去拼”,李大脚再唱“这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跟猫狗是一回事”……她左一枪右一枪,生下了孩子。打退敌人后,丈夫牺牲的消息传来,台上台下的许多人流下了热泪……
陈欣欣说:“在我的经历中,20世纪80年代的戏曲经历过一次革命,那时的编剧大胆地把重大历史题材导入戏曲,极大提升了戏曲的思想性、文学性。在我离开戏曲舞台10年后,我惊喜地发现,戏曲似乎又有了一次革命,这次是由戏曲导演发起的,他们让戏曲舞台充满想象力、表现力,让我相信戏曲现代戏前途无量。”
这份执着、热爱的背后,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力量?
作为著名剧作家、戏曲理论家陈贻亮的女儿,陈欣欣说,她从事戏剧创作,得自父亲真传的就是艺术感觉,这背后是对人性的悲悯。
陈欣欣曾参与创作福州曲艺《滴水人家》的剧本,该剧讲述了在福州市委领导“四个万家”“马上就办”精神的号召下,仓山藤山弄上百户长年缺水的居民短时间改变命运,以及闽江疍民仅仅十个月就搬上岸居住的感人故事。
她认为,底层百姓的真实感受打动了她,让她坚持完成自己的解读,去挖掘题材中更深的、对于这个世界更有意义的一种东西。
正是源于这样从一而终的情怀,在《滴水人家》的创作感想里,陈欣欣慨然命题“心怀悲悯 抒写真情”,为自己的创作生涯作注。